但我只懂得荒谬

潮起潮落

橘真琴×七濑遥


给 @清酒酿愉 






离开岩鸢前的冬天湿气格外厚重,下雨非常频繁。晨跑的时候七濑遥发现海岸线似乎跟前一天看到的不一样,但究竟是往前延伸了一些还是向后退缩了一阵一时半会儿他也分辨不出来。于是就很合时宜地想起昨天放学回来的时候橘真琴念叨过的到东京之后的第一件事绝对要是配眼镜。一副实体架,最好是黑框的。另一副隐形的,屯起来备用。七濑遥记得那会儿自己还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他怎么读个高三就把眼睛读近视了,换回橘真琴一阵“这种地方小遥就不要揶揄我了”的嗔怪。现在七濑遥有一点开心,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陪橘真琴一起去验光的借口。


晨跑回来碰到准备出门扔垃圾的橘真琴。对方一副应考生惯例的睡眼惺忪,开口想道歉和问候的第一句话是极其应景的一声哈欠。然后两个人一起破功笑出了声,七濑遥没有说他觉得每天睡眠不足的橘真琴除了辛苦之外还有点可爱。虽然不能一起晨练,但以前他从来不会睡出现在这样随心所欲的发型。眼角泛泪打哈欠的时候整个人温吞而绵软,像极了一只柔顺的巨型犬。后脑勺的茶色发乱蓬蓬几撮,叫他有上前揉一把的冲动。但身高问题很现实,他也从来不愿意踮脚。所以往往是要橘真琴垂下脑袋来一点点,然后某种意义上七濑遥得逞了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橘真琴的头发跟想象的手感一样好,另一个方面他的发尾真的很乖巧,跟自己同款洗发露的味道也很舒服。


不久橘真琴就意识到自己十多分钟杵在家门口除了跟七濑遥打情骂俏之外什么都没有干,但后者神色明显比他狡黠也比他从容。一时间他有种被占便宜的错觉,事实上却忘记捕捉对方耳根同自己有相似的染红痕迹。然后罪魁祸首终于缩回手说那我在家门口等你。橘真琴愣了一下问谁家。反应过来七濑遥已经在自己家门前一动不动不短时间的时候又换作一脸喜羞交织,于是很顺理成章地被对方仓促截断说这句话没有主语。面上倒是很实诚地涨红了大半。橘真琴想这真不丢脸,至少这件事情上两个人想得一样远。也一样方向正确。


想法向来理直气壮行动却不能坦坦荡荡的橘真琴还是不争气地脸红了,但他有一点好的地方就是,绝对不会像七濑遥那样坚持说自己是被太阳晒的。叶月渚也曾经在某次对比发言中表示“真琴很坦率这一点真的相当可贵”。但介于对比对象是山崎宗介,所以发言现场变成了七濑遥和松冈凛互不相让的对峙。内容究极无趣,橘真琴和山崎宗介的优缺点都被如数家珍地抖落出来,换来当事人一个面红耳赤一个干脆拽住一副不一决高下不善罢甘休的表情把舌战当竞泳的松冈凛径直跑路。事后七濑遥很诚恳地向橘真琴致歉说自己输了,因为“亲吻”这一项还没实践过,没有感受和技术可言。然后橘真琴顶着一张天黑都能看清的大红脸,弯一点点腰征求建议道那要不要现在就来尝试一下?



没有星星,甚至连月光都不够皎洁清朗的秋天夜晚橘真琴和七濑遥第一次在长满藤蔓的葡萄架下接吻。周边的石阶上有流浪猫轻声的叫唤,不远处灯火尚存的人家传来收整谷物到米袋里的断断续续的细碎声响。雨下下来的时候先是从葡萄架的缝隙渗落一点,渐渐就涌入得越来越多。在换气的间隙橘真琴有点担忧只穿了衬衣的七濑遥,用不大的力度摁住他肩膀想要松开一阵。然后七濑遥绕过他的脖颈将他卫衣后面的帽子竖起来,脱下自己外一层的衬衣踮脚盖上两人的脑袋后再次捧住橘真琴的脸。狭窄窒闷的空间里隔绝一半连绵不绝的雨声,另一半同急促的低喘交织。


初吻的体验是湿漉漉的半熟葡萄味,后果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轮番感冒发烧。橘真琴在家吃药到一半被母亲嘱咐送一些到七濑遥家去,于是嘴里叼着体温计七濑遥一开门看到的就是一手拿着药一手扶着额头上退热贴的橘真琴。后者显然还没从不久前的实践中走出来,开口第一句话舌头就打了结。因为七濑遥罕见地又踮脚了,同时把他的脑袋向下扳过一点点,下一秒他就听清两个额头隔着散热贴轻轻碰到接触的声音。四目相对的一瞬,暴雨中的记忆铺天盖地倾覆而上。橘真琴登时觉得自己四肢百骸仿佛都有灼热而滚烫的血液在涌动。大脑放空的片刻七濑遥放开他,对比手中才取出的体温计道真琴好像比我还要严重一点。橘真琴反问这怪谁啊。七濑遥还真的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阵,但在讲答案之前嘴被橘真琴堵住了。轻且短促的一下,恶作剧性质浓厚。然后橘真琴说其实怪我。那天是我先开的头。是我没能忍住。


大病初愈之后冬天也快来临,海水涨潮退潮的次数开始减少。七濑遥在需要起早清扫住宿区街道上落叶的最后一天隔着柏油马路和沙滩目睹清楚日出的完整过程,脑海里晃过跟橘真琴坐一趟新干线去东京验光的画面。他内心里突然很微妙地产生了一种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岩鸢的感觉,接着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同样指代的对象其实还包括橘真琴。


那个时候普通升学考试的各项繁重的任务也逐一安排下来,橘真琴因为刷题晚睡也不再能跟七濑遥一起晨练。往往是七濑遥跑完一圈回来去接橘真琴,换回橘真琴挂着两个清晰硕大的眼袋开门,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小遥早上好呀。七濑遥表面平静或象征性反驳一句“都说了不要加「小」字”,心里其实想着好什么我一点都不好。相处时间,准确来说是独处时间少了一大截谁那么快能适应。但是这种话讲出口就跟叫他放弃自由泳或者吃鲭鱼一样困难,光是想象就够他脸涨红一半鸡皮疙瘩起一半。于是他硬生生把这些抱怨咽下去了,开始顺着橘真琴疲惫但是充满向往憧憬的目光一起等待东京生活的来临。偶尔还会分一点视线去看海水涨潮,心里掐着时间数倒计时。故乡和东京变成了两个必须取舍的选项,而他的天平一味地向包含橘真琴的那边倾斜。



毕业前几个月七濑遥很纯粹的大脑里开始有了很多的安排和打算,每一件关乎他和橘真琴即将一起经历的将来。比如一开始他还在盘算如果橘真琴住学校宿舍自己也住,平时坐地铁几号线会比较方便。然后过年放假的实地考察就成功破灭了他的想象,寝室墙角的蟑螂繁盛活泼到橘真琴一眼扫到就吓得直往七濑遥身后躲。七濑遥心想这不是给他当计划通的机会吗。于是合租公寓就顺理成章地提上日程。回程的新干线上暖气开得特别足,橘真琴被烘得有点烫的脸也特别可爱。七濑遥别过头去看窗外风景以防自己忍不住偷袭的片刻橘真琴脑袋就朝他肩膀靠了上来,还是无意识的那种。七濑遥猝不及防也落了跟橘真琴同一色号同一温度的大红脸,单手撑下颚的姿势有点不稳,差点滑下去把橘真琴弄醒。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七濑遥发觉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抵触或者担忧未来的生活了。此前他总是苦于思索为什么其他人都能比自己坦荡自然地接受新环境新事物以及新的际遇,分明是被迫从一个熟悉到已经怀有强烈炙热感情的地方跳脱出来同过往不得已地道别。因此松冈凛只身前往澳大利亚的时候他没能给对方一脸期待的神色半点喜悦的表情以回应。被问及“遥就不想去更远的地方追求梦想吗”的时候他也发觉自己其实从来没有也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因而答复只剩哑口无言。他只觉得世界再大留给自己的空间也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有自己无法割舍的爱好,家人,和将要成为家人的、一辈子都离不开的人。


他不是没有梦想。他只是不愿意没有那个人跟自己一起去实现梦想。


所以橘真琴放弃竞泳的时候他心都揪起来,听到对方目标的方向同自己相似时又还算舒了一口气地慢慢平复心情。不能再并肩站在一个舞台上确实有点难受,但不在身边没有共同理想的话题可分享才是最绝望不过的。换个地点把理想交付于生活琐碎,反正未来四年甚至更久,他们来日方长。


想到这里的时候春天的脚步已经逼近,海边退潮的痕迹开始被涨潮盖过。寄居蟹从沙洞里窸窸窣窣地探出半个身体,下大雨的天气越来越不规律,学校的樱树的花瓣又被吹落铺满一整个泳池。结业式快要来临,岩鸢快要从记忆里逐渐离去。东京似乎已经不太遥远,而从前潮落后错过日出的片段,马上也要被既是同过去大相径庭,却也一如既往的故事所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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