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只懂得荒谬

十六

坂田银时×神乐


写文一时爽,修文…

ooc剧烈/没有逻辑/我爽为主




十六.




01



  神乐记得回万事屋那天下了大雨。整个江户上空灰蒙蒙一片,铅色积雨云似有獠牙若隐若现,不断试探着撩拨一阵夹杂在天幕晦暗处挥之不去的阴翳烟霾。彼时她孤身一人,从宇宙无数记不清名字和样貌征兆的角落辗转回到最初的落脚点,心里莫名地有阵沉重的悲怆感。一切不知算是尘埃落定还是该被称作消失殆尽过后,似乎所有熟稔的事物都发生了改变。就连自己手中的尖顶长伞也随身高生长而更迭了遮罩面积更大的一柄,追溯起来大概是同自己那个混沌在宇宙大战之外的一心执迷于做海贼王的兄长分别时被强行塞下的。她记得清楚,那天性格向来张扬顽劣的神威难得收敛起状似无辜实则流露危险气息的笑容,一双眼率直地望向她,认真地叫她考虑清楚自己的未来和归处。



  “做宇宙海盗不适合你这种笨蛋妹妹的笨蛋脑子。”那头语气却还是保持着三分轻薄七分仿佛看穿她心事般的关怀,“笨蛋就该回到笨蛋丛生的地方,老老实实地做着连副社长的名分都谋不到的穷酸员工。”




  “副社长也好老板娘也好这种称号只要本小姐愿意随随便便就都能搞到。”她没有犹豫地一只脚扫过去,不出所料被对方动作敏捷地避开了,“倒是已经迈向成年人步伐开始奔三的白痴大哥该担忧一下自己的毛囊了,小心跟秃子一样掉光光。”



  


  分袂的时候说的也尽是些寒碜的拌嘴台词,她离开时余光瞥见阿伏兔对他俩毫无营养的挑衅似乎有些不忍直视的抽搐的嘴角。转过身,到底还是笑出声来。这样一种心情,究竟是为彼此终有一日会在地球某条相比宇宙而言渺小又肮脏的街道佯装无意撞见而坚信不疑心知肚明,还是对即将抵达那一隅曾在她漂泊宇宙时魂牵梦萦的狭窄角落而感到心安与惊喜。似乎有些暧昧而模糊,是她哪怕心脏剧烈跳动也无法捉摸透彻的,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她苦于梳理,只清楚自己一落地便恢复行动本能地急迫奔向歌舞伎町。一眼看清那块悬挂在楼中央的磨破疮口鲜明的招牌,简单同登势她们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地上楼去。木门由于大雨天气受潮得厉害,木头发霉的味道在鼻腔弥漫开,但还是压不过推开门后发觉实际空无一人的酸涩感。像胸口某处积压着呼之欲出的情绪忽然坍塌下来,跌落成软趴趴一团,连发涨的宣泄劲儿都丧尽。




  神乐两只脚甩开通体颀长的笔筒长靴,袜子褪了一半也不管不顾,只生硬地踩着地板往客厅跟卧室深处走,一路噼里啪啦地顺着行动方向把电灯全部点亮。似乎在营造什么挖掘惊喜的氛围,好像这样就能将失落情绪欲盖弥彰。但结果依旧是空荡荡一片,就连那人往常睡觉用的被褥都被齐整收放进壁橱里了。她轻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折回到客厅,学那个人四仰八叉的懒散样子跌坐在转椅上,把从办公桌底下随手捞出的一本已经积灰了的jump盖在面上。不久便失去意识沉沉入梦。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梦到银时。像无数次他从过往梦魇中惊醒,第一眼看清的就是跪坐在他枕边,怀揣着担忧神色,抚上他一层层出汗的额角的她一样理所当然。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似乎永远脱离不开相顾无言的老套情节。她不忌讳地直直看进他眼底的目光永远澄澈如一口湛蓝色清湖,叫他猩红瞳孔深处的恐惧与挣扎一点点褪去,直至冗长的沉默也消失殆尽。即使他从不开口提及旧梦,至今未愈合的伤疤以及支离破碎的当下,她也始终执着地认定自己是读得懂的。从他眼底流溢出的仅此向她的细碎的温柔情绪,到战场上没有犹豫地后背交付于她的信任感。她对这种不知不觉形成的莫名其妙的默契联系几近着迷,好像同她期待他出现,对他产生向往以上情绪本身一样,是某种只有她能觉察的,心脏最深处的秘密。




  

  

  有时候她觉得他是理解得透彻的。在无数个挣脱出梦魇捕捉到她眉眼不安情绪的长夜尽头,在他从修罗场上归来她执意要替他换药,小而纤薄的掌附上他宽阔却负伤累累的后背感觉到他一瞬轻微颤动的间隙,在阔别两年他的第一声问候销声匿迹于剧烈爆炸轰鸣之中,她却隔着极薄一层浴巾嗅到他换新一件水云纹长袍的气息,以及无法被湮没的辨别不清对象的紊乱又聒噪心跳声里。他从来不曾像她,言语和行动一派横冲直撞,恨不得一颗心剖白出来给他看得赤诚。可她偏偏读得懂他眼底偶有片刻的失神与不够从容的仓皇,以及许许多多片段映照出的,只有她才能够尽收眼底的更加完整鲜活生动的他——




  比如耳畔传来的骤然急促又零散的脚步声,几乎无数次在她梦境里出现,无数次叫她一觉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握,奈何永远扑空。但当下却是真切的,她几近是从转椅上跳起来,顾不上穿鞋,一路赤着脚跑到客厅正对门前的位置,不出所料看清他扶着墙趔趄着进门,同她有几分相似的黑色长靴褪了一半,就已然整个人意识混沌地歪倒在玄关处。她没有犹豫地走到他近前,伸手替他褪下另一半。然后抬起他一只手臂,绕到自己肩上,确认还算稳当地架住他之后便径直往和室的方向走去。





  喝醉的男人像一只剔去利齿与全身防备的暹罗猫,温驯又无力,忠实却沉默。天然卷也软绵地歪向一侧,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换来男人鼻腔里几声闷哼。像撒娇一样。产生这种念头的片刻她竟然有些脸红,好像是什么僭越的想法一般。可脑袋被她搁置在自己膝上的男人毫无意识,约摸是醉得厉害,对于她的一切举动都显得格外逆来顺受。她长发垂下来扫到他面颊上酥痒感鲜明,连她都轻呼一声悄悄收敛了动作,而他却依旧浑然不觉,只一副完全沉睡过去的安静面容。反倒叫她无措起来,一瞬伸手想由他银发一路向下轻抚,在阖上的双目和唇瓣处停留最久。心脏不规律跳动的时间也顺势延长,反正他不会知道,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从壁橱里扯出他的枕头和被褥来将他安顿好,结果钻进壁橱的前一秒她却又犯难起来。这段时间尽管不在身边,她还是很听他的话,跟着神威满宇宙乱跑胡吃海塞的时候也没有碰一点酒精,只乖巧地坐在一旁喝着同各种宴会常年格格不入的蛮牛c。于是身高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长进,现在就连在第七师团的温床上都让她异常想念的狭小壁橱都容纳不下她了。半晌有些莫名失落,同时也自然不知所措。她一半身体坐在壁橱自己的被褥上看着地上睡得昏沉的男人,一瞬脑袋发涨得厉害。




  


  



02




  银时都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从北斗心轩摸着路回到万事屋的。只记得是桂那家伙的生日,硬是拉着他和坂本在拉面店喝起酒来,难得几松没有提出异议或者径直将他们赶出去。分明一切勉强算是彻底结束了,他却没来由地觉得心底空落落一片。喝着酒也食不知味,却没想醉得更厉害。酒劲儿最上头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趴在吧台上睡过去,但撑起一丝力气睁眼瞥过去,桂先他一步醉得死沉,被几松连拖带拽地往二楼她自己的住宿区去安顿了,坂本那边依旧有永远来得恰到好处的陆奥,大手一挥便指示几个部下将人抬上了早就备好的车。他眯着眼打量这一切,霎时觉得清醒了几分。有家可归的感觉真的很好,他默念,一面蹒跚着出门一面不分南北东西地寻着路。那么自己唯一能称得上家的地方,还回得去吗。




  后面的记忆直至整个人骨头散架一般倒在玄关口为止他便完全丧失,像是寿终正寝的电池,唯独记得阖眼前一秒似有脚步声朝自己方向逼近。仓促又焦急,闷闷地撞击着地面。如果是那丫头的话可能性会比较大吧?只有她,无论说了多少遍都不记得在家里不要不穿鞋就跑来跑去,很容易着凉。愈发模糊的视线前骤然蹦出的一层娇妍又明媚得晃眼的橙色证实了他的猜想,他忽然心底生出没来由的平静来。



  醒过来的时候神乐正对着自己,全然还是一副睡眠状态。他吃了一惊,没想她不在壁橱里,而是跟自己隔着不远的距离并排睡的。想来昨天大概也是她把自己搬回和室的,虽然知道她向来力气惊人,可他仍觉得叫她做这种事还是有些不妥。好像是自己给她添了麻烦,又好像是她过于顺从懂事了。分明以前这样的事她也没少做,为什么现在想来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呢。他失神,望向她安静恬然的睡颜,一瞬只觉自己心脏内部有些不合时宜的聒噪声响,轻而易举搅乱了他一大早还待整理的思路。



  

  他这头还在发怔,没意识到一个走神的功夫她便整个身子像脱离束缚般朝自己被褥这边滚了过来。他感受到少女绵软又似有些未断奶的稚嫩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耳根竟像个思春期少年似的涨红起来。猛然想起往常她睡在壁橱里的时候每每起床总会发出撞击柜门的沉闷声响,大抵是类似起床气一样的宣泄途径。这会儿换了地上睡,反倒拿他当舒展手脚的人肉沙包了。他觉得有些好笑,心底方才有些血往脑袋上涌的气短感渐渐平复下来。



  

  神乐意识还未恢复清醒,偏偏手脚不安分得厉害。腿不知道往哪里在够,弄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分明是仰躺的姿势可后背却抻得笔直。这下料是他也没办法预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和后果,于是只能不得已地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她脑袋:“喂神乐,阿银可不是你的人肉壁橱哦快给我起来了。”




  “喔,是小银噢,早上好。”被叫到名字的神乐反应得异常迅速,但似乎没意识到现在两人距离和姿势的微妙性,问候早安后便翻了个身,径直从银时身上滚落到另一侧地面上去了。



  “喂喂喂,少女的起床气都是这么麻烦的吗。”他无奈,怕她着凉于是伸手去捞她,没想她像个八爪鱼一样又黏了上来。这下连他都动弹不得了。



  银时大脑里把当年忘年会被整蛊时候默念的一长串静心台词足足回顾了三遍,好歹才让语气听起来还算镇定:“神乐,起来了。没听说过早上的男人最不能招惹吗?”



  小姑娘这才听话地松了手脚,笑嘻嘻的一副早就褪了睡意的神情:“知道的哦,早上的男人都是禽兽嘛,毕竟就算什么都不发生也会晨勃的。”



  

  噢噢噢!敢情这死丫头是故意的。银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两年也好,回万事屋的前些天也好,这丫头在宇宙飞船上的那一堆男人里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啊。




  “我说你……”他没忍住把气血上涌的抱怨讲出了口,“晚上拉床被子往一个身心健全的男人旁边睡,早晨起来还往他身上扑。十六岁就算成长了也还是未成年人,要不是碰上阿银我这个正人君子,后果会很危险的知道吗?”实际说到后半句自己也有点心虚,只能不断以十六岁真是个不得了的可怕年纪的感慨来给自己的杂念洗脑。




  这会儿神乐却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叫他有些看不懂的认真起来:“哪里会有什么别人,只有小银一个人。”

  



  银时自然是听得明白她意思的,却依旧被这一板一眼式的回应弄得仍有些浑身不自在。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她向来坦率直白。不论是他悄悄翘了工作去打小钢珠被她揪回来盘问也好,还是朝右卫门事件后她对他蹲过监狱的那段过往直言不讳的表达心疼也罢。她总是对他的事无巨细挂念得真切,好像总不能满足,总希望更深一层走进他心底,同他整个差点支离破碎的生命盘根错节。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难免面对两人之间横亘的年龄差距,以及无法作定数的她的必然能够施展得更加辽远广阔的未来而犹豫不决。他把算着自己短短不到三十年的人生,却漫长得仿若过了别人的几辈子。而她呢,阔别两年尚未来得及恢复成从前一样的生活状态,分明除了年纪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可这股执着坦率的劲儿却叫他都有些不知是不是逃避情绪在作祟的畏缩。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生出上了年纪般颓丧的思路来,有些难堪地搔搔后脑勺,想借转移话题来分散自己消极的情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神乐显然对他逃避话题的做法心存不满,腮帮子随眉眼流露的不甘一同鼓起来。他无意瞥见,不知道是自己脑子坏了还是心跳坏了,只清楚直观第一感觉是要命的可爱。十六岁真实是个危险的年纪,他想,别说再过几年,现在他都无法泰然自若地打着监护人的幌子同她继续这样维持现状下去了。




  “昨天下午。”神乐最终还是顺着他的话讲了下去,语气像招供似的透着股委屈劲儿,“所以晚上小银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壁橱塞不下我了,我长高了,睡不下。而不是故意搬到小银旁边睡的。”




  

  他恍然。方才自己情绪波动极大,分明是为了掩饰自己一把年纪还一副思春少年的羞赧状,却还别扭得硬是把责任推卸至她身上。这么想着他虽然依旧不自在,但愧疚也多了几分。酝酿了一番后才直起身来,作出抬脚向外走的姿势:“那卧室以后给你睡了,不然影响长身体。”




  “那小银呢?”她没有犹豫地跟着起身,距离近得他几近一转身就能瞳孔直对她发际与眉眼。直逼而来的甘冽纯粹气息叫他脑袋里又开始混沌一片,组织了好半天措辞他才堪堪开口。




  “我睡沙发就行了。”他听见自己发涩的声音,“就这么定了。你也别站那里发愣了,洗漱过后出来吃早餐。”




  说罢便没有迟疑地消失在和室通向厨房的拐角处,只留一个连他自己都深觉仓皇的背影给她。自然也就没看到捕捉到他背影里逃避成分的她,站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房间里的阴影夹缝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落回一厢死水般的沉默。






03



  回来大概快两个月,新八还同阿妙在不知世界哪个角落度假,因而万事屋依旧只有银时和神乐两个人。自打两年后以来头一回这么直观又持久的接触,两人之间表面依旧日常吵闹,为做饭扫地排班和看动画还是看结野主播争得不亦乐乎。可彼此又心知肚明那些无法忽视不见的变化,时常一瞬就僵硬或尴尬起来的氛围。比如一同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她突然往他一车草莓牛奶里扔进来卫生巾,偶尔无意撞见她用手捏着内裤血渍粘稠的一段用力揉搓清洗,还有收衣服时候阴差阳错落在他一堆分不清是内裤还是普通短裤衬衫里的她的内衣。不是两年前穿的那种布料薄薄的均码小背心,而是明显有了尺寸和罩杯的,胸衣。



  

  他抱着一摞收下来的衣物到沙发上去整理叠放,冷不丁从自己几套贴身黑衣中拾到她同样深黑色的内衣。手上动作还算从容地将其悄然搁置在一旁,可仍旧觉得面上似有热量蒸腾燃烧。猛然就记起自己刚回江户那阵,误打误撞瞥见了尚从浴室里洗完澡走出来的人,意识到变换身体的实际是她,一瞬心慌意乱,脑袋里唯一给出的反应是转身撤离。那时候随手扯到她的内衣,好像也是这样一件。被他手忙脚乱拿来当遮罩物盖在脸上时候他还能嗅到一股加热过的牛奶的味道,包裹住发育期少女的青涩感。几乎叫他下意识滚动过喉结,喉口处似生茧般隐隐作痛。那时候少女还在认出与追随他之际挣扎犹豫,被他保护于身下的时候或许尚有羞赧之情在,于是才会一脚横过去将他踢开。




  可现在剥去所有难以言说的苦衷,隐瞒与重任,两个人恢复从前那般平铺直叙的生活,她再不忌讳,反倒弄得他有些为难狼狈。比如换她洗晒收衣服的日子,除了扔去洗衣机的外穿类,她把自己的内衣物和他的分了两盆,没有顾忌地替他搓洗起内裤来。他无意间瞥见,那种仿佛被人盯着光裸身躯的不自在感涌上头来。出声犹疑地措辞,提醒她不必管他的内衣这一类。没想小姑娘目不斜视,几近脱口而出地回应道:“有什么。反正下次就轮到小银洗我的啦。下周我生理期,洗起来肯定比小银的要麻烦许多。”

  



  


  “不太好吧。”他努力让神情看上去还算泰然自若,语气拿捏得也中规中矩的到位,“你已经长大了,跟以前又不一样……你也知道,都到了需要分房睡的年纪了。”




  “喔。”这下她反应得剧烈,转过身目光直喇喇扫向他,像是要将他眼底隐藏起来的情绪悉数看穿一般,“可是我从来没说过要分房睡这种话,从始至终全部都是小银一个人的擅自主张吧。”

  



  他怔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瞬只觉正午日头太毒,阳光照射进来几近把他脑袋里所有思绪都扰乱得七荤八素。良久他局促宛如做错事心虚的孩子般,两只手攥紧了垂落下来的那只衣服袖子,力图摆出循循善诱讲道理的态势道:“虽然是这样吧。但是我这么做的理由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头神乐索性放下了手中还在清洗的内裤,掌心的肥皂泡都没冲洗干净就径直朝他逼近。依旧一副执意同他对峙到底的目光如炬的模样,一字一句都像拿着锤子敲打在他心口,“小银明明是知道我意思的,可是却在逃避。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还是说……”少女又靠近了些,对着他从刚才开始就在强撑平静的面容细细打量,直到捕捉清楚他眉眼间轻微的颤意,以及嘴角僵硬又局促的翕动。像是获得了肯定答案一般,倏地踮起脚尖,嘴唇极轻地吻上了他的下颚,“要这样做,小银才会明白?”




 

  趁男人还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她像尝鲜一般顺着下颚的弧度一路攀附向上。踮脚力度不断加大,唇瓣堪堪快同他的贴合。没想够到他嘴角的前一秒手被死死握住,肥皂泡光滑地溜进男人的指间,因而穿插进她指缝里便贴得无比紧密。一瞬她心底莫名生出微妙的刺激感,心跳也急剧加快。喉口处没抑制住不知是欣喜还是紧张的情绪,似呻吟般泄出一声轻喘。




  然而下一秒这声暧昧音符也被他侵蚀着吞咽进腹。他微微弯下腰来,啃食一般轻咬住她的嘴唇。一开始还是蜻蜓点水似的,点在她眼角,眉梢,敛起未褪去张开迎合意味的嘴边。没过多久就转换成唇齿都缠绵在一起的黏腻的亲吻。她连换气都勉强,他却偏偏恶作剧趣味一般还伸了舌头进去搅拌,叫她一张白皙的脸憋得通红,快受不住了才放开她。她开始占据的优势和力道尽失,整个人丧失主权地瘫软在他胸口。被他稳当地接住,手抚上她后背,极轻地拍着帮她缓气儿。

  




 


  

   



  下午神乐生理期提前来了,银时去厨房给她煮红糖水,叫她窝在沙发上等着。她却软磨硬泡着跟他一路进厨房,也不想休息,索性赖在原地嚷嚷着要同他一起做晚饭。他也就没再拒绝,扔给她最擅长的打鸡蛋的活儿去做。她一面搅动着蛋清,一面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没来由地感慨道:“男人果然都是狡猾的生物,没一个是好东西。”




  他听着这话从她口里蹦出来觉得隐约不对劲,下意识蹙起眉来:“死丫头都在哪里学的这些鬼话,该不是你那个白痴哥哥教的吧。”




  “神威那个成天脑子里只有海贼王的家伙怎么可能总结出这么精辟的台词。”她语调上扬,颇有沾沾自喜的意味,“是我无师自通啦无师自通,或者说是跟着小银久了,潜移默化啦?反正以前小银老说男人都是禽兽什么的,我还没有体会喔。现在算是深有感触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死死盯住烧开水的壶,似有意避开一旁少女的直言不讳,“我可不记得是教你这么以偏概全地来用的。”



  

  “嘁,说到底小银还不是这样。”她嘟起嘴,似有不满地抱怨起来,“明明就对我觊觎已久,还偏偏要装出一副纯情处男的无公害样子。要不是我牺牲了少女矜贵的面子主动一点,还不知道你这张薄脸皮能死撑到什么时候去……啊痛。”





  他没有犹豫地一筷子敲在她脑门上,以咬牙切齿的语气挽留着自己被她一番话剥离得几近渣都不剩的面子:“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像什么样,不会害臊吗你。”




  “我不小啦,十六岁了都。”她认真地辩驳着,似乎对他绵薄无力的反击丝毫没有意识,“再说有什么好害羞的啊,这样那样的事情都做过了。”话音刚落就又被银时不留情地敲了一筷子,她捂住脑袋,干脆放下打蛋的碗,同他死磕到底一般,愣是要把他几番觉得不好意思而截断的话给讲完:“而且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小银之前喝醉的时候还跑到卧室去睡了,还把我抱得好紧,难道不是觊觎我很久的表现吗?”




  




  他一怔,手头动作停顿得明显。并不是毫无印象的犹豫与怀疑,甚至对自己是否有做出什么僭越举动的质问。只不过是无端地讶异,没料想她竟然还记得,或者说,他同样记忆深刻。分明那晚偶有失态的片段到了第二天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不约而同选择缄口不提,佯装没有发生过,好像就能让已然变质向不伦不类的被打破的所谓平衡继续维持下去。说到底不过是畏惧情绪在作祟,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不断以逃避为自己最先深陷进去作欲盖弥彰的借口,只不过是低估了她的勇气和心意,无条件地放大自己的害怕罢了。





  

  那天听起来错觉遥远,实际不过是前一个月的事情。也是凑巧碰上她生理期的日子,便叫她在家里待着休息,他一个人出去工作。接的任务是某个公司的社长请求帮忙搜集到其夫人出轨的证据,于他而言已然司空见惯,处理起来就也还算轻而易举。事成之后本想拿了报酬就离开,毕竟他还念着回去看看今早窝在被子里连早餐都不想吃的嚷嚷着生理痛的小丫头。没想那社长以恳求的态度邀他喝酒,表情模样是不轻易流露在外的难过。他心一软便应了,只强调自己不能回去太晚。席间社长开始讲自己和太太的故事,从相知相识到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依旧是陈词滥调的爱情悲剧,老夫少妻的组合,忙碌的工作和年龄上的鸿沟拉远了二人的距离,按捺不住寂寞的女方为了消遣便另寻新欢,挥霍着丈夫的财产去包养外边牛郎出身的小白脸。他往常听这些只当茶余饭后无关紧要的闲谈,再多悲欢离合也最多换一句不痛不痒的感慨,唏嘘罢也就忘干净了。这次不知怎么却有些怅然,听着别人的故事却莫名想到她。不是以前睡个觉都能在壁橱里打滚,改不掉口癖还总是硬装成熟大人的,连身材都没长开的十四岁小姑娘。而是下半身已经会开始流血的,从头到脚的所有改变无不标记着身为女人的十六岁的神乐。








  他不知不觉就喝得烂醉,但依旧强撑着回到了万事屋。不同于刚回来那天,她因生理期入睡得早,没有来玄关口接他。他意识几近支离破碎,可胸口失落的情绪却真切地堵成一团,发涨得难受。他浑浑噩噩地爬起来扶着墙,条件反射地一路摸到了自己以前睡的和室。地上只有一床被褥,他没作多想地脱了外套和服便钻了进去。感受到挤压重量的少女下意识发出不满的叮咛声,却默然承受住这一切,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被子不大,很快他也觉得拥挤,还没意识到自己举动的时候手已经伸了过去,像是揽住一只玩偶一般将少女圈外怀里。她轻轻地从他胸前挣开一点,借着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的一缕月光,分一只眼认真地打量他,神色安逸、澄澈又无辜,仿若一个寻觅已久缺失的安全感后得偿所愿的孩童。于是她悄悄咧开嘴角,一声不吭,只往他胸口处贴得更紧。




  不记得维持着这个动作过了多久,他意识仍旧模糊,但好像依稀知道怀里的人是她。忽然无征兆地开口:“……神乐觉得做宇宙猎人开心吗?”




  她只愣了一秒便很快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试探成分,没有犹疑地回道:“开心。不过经历了这两年,我还是觉得做万事屋比较开心喔。”




  “小骗子。”银时脑袋搁在她肩上,吐气全部萦绕在她耳畔,叫她有些受不住地由脖颈一路涨红至面上。偏偏他还醉得不自知,讲话一字一句都黏糊在一起,语气分明像在撒娇,“……尽说些好听的话,以后肯定做了宇宙猎人就不要阿银啦。”


  

 

  “不骗你。”她伸出手来攀附上他后背,用力地回抱住他,音量极轻似在抚慰他的孩子气般的抱怨,可语气却赤诚得热烈。一双湛蓝色眼眸穿过夜晚的幽深与绵长,由星星轨迹都消匿的沉底黑暗中闪烁出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芒,认认真真望进他眼底发誓道,“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万事屋的。”

  

 




  后半夜再如何沉沉睡去的记忆已然丧失得彻底。唯独记得似乎永远无法走到尽头的漫漫长夜里,他们四肢百骸都紧密贴合在一起,沉默又虔诚地交换一个呼吸、体温、心跳都不断交织着的深拥。像两匹舔舐彼此伤口的小兽,用尽全力抓住溺水时的救命稻草,相互依偎着捱过黎明之前最后一段不再万劫不复的光阴。






04




  新八回到万事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办公桌底下捞还在宿醉着不清不醒的银时,出于好心把人送回和室,没想下一秒被神乐连人带门地整个踢到地上滚了快三圈。

  


  



  

  

  待新八去了厨房准备早餐,银时才磨磨蹭蹭从地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没想连头发都梳理齐整了的神乐也在,不过听到他进门的动静也没什么反应,目光闪烁得厉害。他一眼扫过去,不算意外地看清她已经替他刷牙杯子里盛了水,牙刷上也挤好了牙膏,甚至连平日里他洗脸用的毛巾都放在了他伸手就能够到的挂架上。




  “喔,死丫头刚才踹得跟谋杀亲夫一样,这会儿知道心疼啦?”他一面佯装埋怨语气,一面行动上却很受用地捧起水杯准备漱口,“腰啊○○啊这些男人最重要的部位都要给你踹报废了,快想想怎么赔偿阿银。”



  她听着后半段老不正经的话有些气急,但想着刚才自己着实下手力度过头了,便也就忍着没发作,顺着他的话道:“赔偿都在这里啦,难道一把年纪了还要我帮你刷牙洗脸吗?”



  他口里含着泡沫吐词不清地嘟囔:“这么凶,态度一点都不诚恳。”




  “本来就是做戏嘛。”她继续哄道,“幸好我耳朵尖,听到新八进门的声音就叫你赶紧去桌底躲着,不然不就被发现了嘛。”




  “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弯下腰吐水,语气同耷拉着的死鱼眼一样没有精神,“倒是你搞得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别人才更会怀疑吧。”



  她自知理亏,找不到辩驳回去的话,却也没掂量清楚自己羞于同他人挑明的缘由。于是便不想再同他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缠,索性迈步向门外准备离开。没想他伸手过来,一把从身后由腰部揽住她。她一瞬面部涨红得迅速,又担心被看见,只得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结果反倒越挣脱被他揽得越紧。



  “松手啦。”她又羞又急地推搡他道,“新八看到了怎么办。”




  “他在厨房做饭,看不到的。”他脑袋往她肩上蹭了蹭,似乎对她面红耳赤的反应感到很是有趣,禁不住继续逗她道,“就当是给阿银的补偿啦补偿。”

  



  “那小银放开我一点点。”她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道,“我给你补偿噢。”

  



  他有些将信将疑,但想着见好就收的道理还是收手放开了她。本来抱着就算小姑娘实在害羞,径直逃开了也无所谓的念头,却没想她转过身来直面向自己,一瞬方才紧张情绪竟交换了对象,全部反弹到他身上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伸手过来,捧住他的脑袋向下扳过一阵。踮起脚,极轻地吻在了他的额角。




  “喔,小银坏掉了。”她点一下后就猫着腰动作极轻盈地从他怀里跳出来,同时还不忘嘲笑一番身体还僵在原地的男人。像是要一雪前耻一般,赶在他像上次一样“报复”回来之前迅速地跑出了卫生间。扔下他一个人认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由大脑到反应能力各方面都退化到了思春期男生情窦初开的水准,一个清水得不能再清水的所谓补偿,他都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耳根发烫。





  



  

  

  新八去国外度假了一圈回来,准备的早餐都变成了西式。吐司煎蛋和火腿的搭配,银时便想着就着牛奶吃。于是起身去冰箱里取自己的草莓牛奶,刚倒了一半便听见新八好心建议道:“阿银昨晚是宿醉吧?早晨起来直接喝冰的不太好,还是喝点醒酒汤吧。 ”说着便把醒酒汤推到银时面前。



  

  “谁要喝那苦得要命的玩意儿。”他撇嘴,不管不顾地继续手头动作,“头痛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别让我碰这种东西了。”




  新八见他执意推辞便也没有再坚持,没想那边还在厨房给煮开的开水换壶盛放的神乐脚步急促地一路小跑过来,径直夺走几近到他嘴边的玻璃杯,态度强硬地将装醒酒汤的碗塞到他手中。




  “说了多少次这样对肠胃不好。”她眉头都快拧成一团,“叫你戒酒也不听,现在连醒酒汤都不喝了。本来就是大叔了还不注意身体喔,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是是。”他见她叉腰斥责自己的模样,脑袋里莫名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没能抓住,但不妨碍于他而言实际相当受用。于是他噙着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认命地把汤碗端起来,闭着眼一口闷了下去。再睁眼望向她似有几分讨好邀功的意味,她这才气消,换上惯常的表情来。




 

  “那这牛奶怎么办?”这头新八看着他们这一番眉来眼去有些一头雾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好像又是之前就习以为常的光景,于是只得挑开话题,“浪费了不好吧,也快到赏味期限了。”




  神乐想了想开口道:“我喝啦。”





  “小神乐之前不是嫌阿银的草莓牛奶太腻人了吗?”新八依旧很善解人意,“接受不了的话还是我来吧,不用勉强的。”




  “不要。”这回她反应得迅速,语气也异常坚决,“刚好吃了醋昆布,吃完酸的东西就是想要喝点甜的中和一下啦。”




  

  银时在一旁静静盯着这头新八面上困惑和不解神色轮番辗转,那头神乐皱着眉也硬是要把他的草莓牛奶喝得见底。再扭过头去瞥一眼窗外有些死气沉沉的上空,忽然开始没来由地期待起晴空万里的天气来。







05




  神乐十七岁生日那天外边罕见地出了大太阳。看着前几日骤降的温度一点点回升上来,她兴致大好,便磨着他要出去逛超市。




  “我想吃小豆汤和年糕。”她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冰柜那边拽,“也好想煮火锅吃喔。虾滑,牛肉,还有鱼丸,都想拿一份。”




  “不要得寸进尺了。”他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死命揉她脑袋,“把阿银卖了都没这么多钱给你买这些。”




  “小银才是不要太自作多情了。”她整理着自己头上被他弄得有些乱的两个团子,语气不满,“除了我谁要你喔。”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可能都买啦。”这次换他抓自己的头发,虽然想极力掩饰听到这番话后不好意思和暗喜的情绪,但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把他出卖得彻底,被小丫头不留情面地揭穿后只好妥协道,“最多二选一。”




  “那小银比较想吃什么?”她眼睛盯住他,像一块几近透明的蓝色玻璃,光影斑驳在上面,情绪鲜明地随眼波流转。



  他想了想道:“甜的吧。不过还是主要看你,毕竟是你过生日。”




  “那就红豆和年糕啦。”她没有犹豫地捞了两大袋扔进购物车里。





  

  

  回到家两个人依旧分工行事。他去烧开水切年糕,而她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洗锅。锅是往常煮泡面的那一只,口径不大,算在奶锅的范畴里。




  “太小啦。”洗完之后她开始抱怨,“绝对不够吃的。”




  “忍耐一下吧。”他一面点火一面宽慰她道,“等年底钱攒够了再争取去买个大一点煮火锅用的,大概圣诞节之前吧?今天就分几次煮,用大碗盛就好了。”




  

 

  最终一共煮了将近十锅,倒不算麻烦,只是热气蒸腾,进进出出捯饬着很快就大汗淋漓。她替他解下围裙,推他到浴室门口叫他去洗个澡。



  “我会等你出来再吃的。”她咧开嘴角冲他笑,“小银辛苦啦。”





  

  因为不想让她等太久,他简单冲了一下就换了家居服出来。推开门便陷入一片一看就知道是人为制造的不自然的黑暗之中,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丫头把家里所有灯都掐了,窗帘也都拉上了。摸着路走到客厅,不出所料看她面朝着桌上烛光摇曳的方向半跪在地板上。




  “换个姿势吧 。”他伸手就要拉她起来,“地上凉,对膝盖不好。”

  



  “不要。”她缩了缩肩膀,没有回应他的动作,“这样就不灵验了。”




  “我替上帝向你保证会很灵的。”他干脆俯下身去,把她整个打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好了,许愿吧。”




  她摆正身子,借着烛光悄悄地瞥他一眼。方才在他怀里的余温似乎还有弥留,她吸吸鼻子便能闻到他用的草莓香波的味道。




  “喔,好吧。”她双手合十,阖上双眼,语气虔诚地道,“希望一直能够寄生在万事屋,然后一直一直跟小银在一起。”




  那头空气沉寂了一阵。直到火焰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微弱,光芒也逐渐趋于黯淡,他才有些声音沙哑地开口道:“把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




  “但是我有小银呀。”她站起身走到他身侧,借着最后一秒烛光认认真真看进他眼底,“小银代替上帝保证过了,所以我的愿望会实现的。”




  于是他也点点头,深切凝望向她湛蓝色瞳孔里仿佛永远燃烧的不会熄灭的橙色火光:“生日快乐。”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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